第2部份.
中國畫的色彩
Colour in Chinese Painting

色彩在中國藝術的起源甚早,石器時代的祖先,在日常器物上使用單色的顏料來裝飾,從新石器時代的彩陶上的圖案已可推論出當時已懂得運用色彩來創作,但並未有高深的審美意念。南北朝時期梁朝大臣,著名畫家張僧繇,使用「朱及青綠諸色」,以沒骨山水著名,開創了青綠山水的新局面。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指出南齊謝赫的六法:「謝赫云畫有六法:一曰氣韻生動,二曰骨法用筆,三曰應物象形,四曰隨類賦彩,五曰經營位置,六曰傳移摹寫。」其中關於用色法門乃是「隨類賦彩」。

唐金碧山水盛極一時,用色絢爛。唐代長期穩定統一,經濟、國力均處於頂峰,故這一時期的繪畫,世稱北派的「金碧山水」,繪畫達到史無前例的繁盛和精彩。內容多描寫富麗堂皇的樓閣宮殿和壯美秀麗的山川大地。風格氣象宏大、金碧輝煌,顏色多以泥金、石青、石綠和濃彩為主,以硃砂赭石為輔,豐富艷麗,而其中金碧山水畫製作耗力而顏料昂貴,所以往往要經「累月方華」而畢。高貴細密的設色反映了盛世年代,博大雄渾的金碧山水精神。

但自文人畫的興起,情況逆轉。老莊道家哲學反對五色俗世的誘惑,引發文人畫重水墨、輕色彩的觀念。文人畫的歷史,大多數的研究認為起於宋代。到了北宋末期,米芾、米友仁父子的橫點山水畫被視作文人山水畫最早的典型。金代畫家武元直的《赤壁圖》、王庭筠的《幽竹枯槎圖》、李山的《風雪山松圖》等,繼承北宋文人的繪畫風格。明代董其昌提出「文人畫」一詞,畫家講究全面的文化修養,提倡「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必須詩、書、畫、印相得益彰,人品、才情、學問、思想缺一不可。在題材上多為山水、花鳥以及梅蘭竹菊一類,他們強調氣韻和筆情墨趣,多為抒發「心靈」之作,注重意境的締造。王維在《山水訣》曰:「畫道之中,水墨最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墨只分五色:「焦濃重淡清」(或濃淡乾濕焦),是繪畫技法多層次,但歸一、簡單的要求,也包含了深度的精神內涵。

王庭筠 《幽竹枯槎圖》 金代 京都藤井有鄰館藏

王庭筠 《幽竹枯槎圖》 金代 京都藤井有鄰館藏

《幽竹枯槎圖》以飽含水份的墨筆,奔放恣肆地揮灑畫出松樹、松蘿、竹等物象,予人酣暢淋漓之感。在一片暈潤的墨色之中,畫家藉由不同的用筆,技巧地再現了各個物象的外觀特徵,松樹主幹用筆較為乾枯,可見不少擦筆的痕跡,呈現了樹幹粗糙的質感,用了重淡二種墨色表現層次;松蘿的描繪,畫家用淡墨的線條,墨色在淡清之間變化,呈現松蘿懸垂枝條之輕柔;分布於樹幹右側的竹葉,以濃墨和露鋒的用筆繪成,呈現竹葉的尖峭。

吳冠中 《憶江南 》1996年 水墨紙本 藏於香港藝術館

© 香港藝術館藏品

吳冠中,近代新派水墨畫家,從油畫到水墨中西求索,作品中西美學合璧,別開生面。《憶江南》結合了中國文人畫設色的靈虛平淡,善用銀灰色,抽象前衛,表達出寂靜無痕的中國江南色感。他說:「黑、白、灰是江南主調,也是我自己作品銀灰主調的基石,我藝術道路的起步。銀灰調多呈現於陰天,我最愛江南的春陰,我畫面基本排斥陽光與投影,若表現晴日的光亮,也像朶雲遮日那瞬間。」

《千里江山圖》描畫了綿延千里的錦繡河山,表達人與大自然和諧共存的關係,人們對生活於自然美景的嚮往。國畫藝術家潘芯嫻(潘嫻)介紹道:「畫的開首由右至左是崇山峻嶺,內容有江南山水,層巒起伏,煙波浩渺的江河、幽岩邃谷、流溪飛泉、漁村野市、宅邸、水榭亭台、漁船遊艇、茅庵草舍、長橋、居民趕集、遊玩等豐富內容。畫中千山萬壑,爭雄競秀,水天連接。山間瀑布高崖,曲徑通幽,樓閣相連,古松修竹,景色秀麗,又有漁村水榭,船橋輝映,路路相通,可行,可望,可遊,可居。」她形容《千里江山圖》用色絢麗,並繼承了隋唐以來的「青綠山水」畫法,即以石青和石綠等礦物顏料為主,設色具有裝飾性,畫家又在山石輪廓之間加入泥金勾勒,增加金碧輝煌的效果,故亦稱為「金碧山水」。

張大千 《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圖〉》 1948年 設色絹本 立軸 私人收藏

張大千 《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圖〉》 1948年 設色絹本 立軸 私人收藏

張大千的《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圖〉》雖說是仿作,但卻非一成不變地模仿王希孟的筆墨,而是以自己的藝術觀、創新的意念和技巧注入畫中,構圖由橫幅改為直幅。作品近岸處,溪流蜿蜒曲折,數株古樹巍然挺立,樹枝盤曲,枝葉交錯成蔭,下築方亭,高士二人遊興正濃,策杖漫步,僮子抱琴,緊隨在後。左側出一岬角,延伸江中,高士崖頂獨立,騁目遠眺,眼前水天一色,煙波浩渺,鱗光萬頃,一片碧綠,沙鷗迴翔,帆影漸遠,遠方山巒綿延起伏,房舍錯落,紅橋一抹,客船返棹,落霞籠罩,正是日暮雁歸之時。作品以裝飾性的表現手法設色,運用泥金、石青和石綠三種顏料作為主色,泥金用於鉤染山廓、石紋、坡腳、沙嘴、彩霞,以及建築物敷色,艷麗繽紛、濃郁典雅、金碧輝煌,是現代的「金碧山水」。